一树雪香瘦

是非在己 毁誉由人 得失不论

【靖苏】日日执手与卿好(一)

     “纵然我萧景琰现在七珠加身荣耀万丈,到底有何意趣,有何意趣?”

     “母亲,我想小殊了。”

     “我不想他活在我心里,我想他活在这个世上。”

     “只有我不知道,只有我。为什么?”

     “我就快认出他了,我应该认出他来的。”

     “但我仍然希望,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,看着我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大梁天下,好吗?”

     “长林军。”

       自那年北境之战告捷,梅监军殉国,很多人都知道,昔日的小哭包,当今的陛下,已经不再哭了。

       蒙大统领说,陛下已经难过傻了。

       霓凰郡主说,陛下哥哥已经哭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静太后说,这孩子就是崩得太紧。

       可是萧景琰知道,他们都说得不对。

       很多人都不知道的,每隔几日,总会有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信鸽在萧景琰的养居殿前“咕咕咕咕”地叫,并且还很聪明,会认人,知道应该停在谁的肩膀上,知道应该让谁第一个拆看戴在它腿上的信件。

       萧景琰最期待的就是收信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每一次来信的内容都不一样,每封信的内容都不长,只有一两句话。有时是叮嘱他天气燥热少吃上火的东西,有时是提点他政务上多思考少冒进,更多的时候只是闲话家常,比如说今日胃口不好只吃了半碗饭,又或者说换季了又置了几身新衣服。

       都是些小事,但萧景琰总会看得很开心。

       看信的时候,萧景琰也总会情不自禁地想,他的长苏真聪明,不愧是黎崇老先生的得意门生,总能跟自己心有灵犀,总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也许梅长苏真的正在哪里看着他呢!也许是在天上,也许就在自己身边呢?每思至此,萧景琰便会更加卖力地勤于政务,尽一国之君的责任。

       有时候,萧景琰也会提笔回信,虽然他不知道这信会寄往何方,会被何人所看,但这都没有关系。他相信,既然两人是这样心有灵犀,梅长苏不管在哪里,都会知道的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萧景琰开开心心地写下,

     “长苏,我也很想你。”

     “长苏,你什么时候才来看我。”

     “长苏,今天是你的生辰,我记着呢。”

     “长苏,昨晚后半夜我睡不着了,因为我又梦见了你。”

     “长苏…”

       看着信鸽扑腾着翅膀飞走,萧景琰心中却又总会浮起丝丝惆怅,大概是连自己都知道,自己是在自欺欺人吧。萧景琰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,用指甲嵌入掌心的痛觉来充实自己心中的空虚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最早几次收到信的时候,萧景琰是快要疯了的。他旁若无人地笑着,他就知道,他的长苏是最讲信用的。他的长苏一定还活着呢。所以才寄信给自己,让自己安心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萧景琰曾悄悄出宫,去了廊州,找了黎纲和甄平。可这两人听了他的话后面面相觑:“宗主他,已经下葬很久了啊。”说完,这两个大男人竟在萧景琰面前双双红了眼眶。

       萧景琰又去了琅琊山,上了琅琊阁,找了蔺晨。起初蔺晨什么都不肯说,直到他情急之下掐住了蔺晨脖子,那人才气急败坏地跟他说:“你放手,告诉你不就成了。”然后萧景琰便得知,原来梅长苏当年,在自己刚刚认出他来的时候,在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,就会抽时间给自己写字条,藏在一个盒子里,临死前托蔺晨好好保管,在他去后再一封封给自己寄去。蔺晨还说,梅长苏曾说过,他答应过他的,要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,看着他,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大梁天下。他要尽可能地去完成那个诺言,不管用什么方式。梅长苏说过,等这些信一封封地都寄完了,他的景琰心中的伤就已经被时间抚平了吧。

       转述完之后,蔺晨还自顾自叨了两句:“我看那麒麟才子的脑子是锈了吧?想当年,十三年都没抚平他那竹马的伤呢,不然人家哪还会惦记着要给他翻案?”

     “给我。”

     “什么啊?”

     “剩下的信,都给我。”

     “开什么玩笑呢?长苏的意思你不懂?他就是想以他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陪着你,你一次把他写的东西都看完了,不白费他心思吗?再说了,给你传信的另有他人,不是我。行了行了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萧景琰又去了梅岭,去了那个人长眠的地方,见了宫羽,还有,飞流。那个曾经荒凉的地方现如今已经开始长起了簇簇丛丛齐膝的草,当年那个残酷的战场似乎已经被一片勃勃生机所掩盖。宫羽,那个昔日里妙音坊弹琴的姑娘,就在那人墓前日复一日地跪着,弹着哀曲,唱着哀歌。还有飞流,日日摘一束花在那人墓前供着,然后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跟着宫羽哼歌祈福。

       信吗?萧景琰问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信吧。萧景琰说服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不!不信!萧景琰猛地转身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   一个经常给自己写信的人,怎么可能已经不在?

       逗他玩呢?

       于是萧景琰又自顾自开心地笑了起来,快马加鞭赶回了金陵。说不定在他离开的这几日里,长苏又给他寄信了呢?

       很多人都叹气,说陛下傻了,说陛下疯了。只要是一遇到跟那个人有关的事情,陛下就会傻,就会疯。

       有一天,萧景琰又收到了一封信:“景琰,很快便又是你的生辰,我很担心你,是不是又瘦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原来又一年了啊,既然你这么担心我,为什么就不肯直接回来我身边,亲眼看看我呢?

       在一旁候着的高湛觑着这人兴奋又突然间落寞的脸色,想起太后的嘱咐,小心翼翼地问着:“陛下,您与皇后娘娘大婚快两年了,今日又是您的寿辰,您看今晚…”

       老太监的话未说完,从窗外又飞入一只鸽子,绕着萧景琰飞了两圈后停在了他的桌上。

       今天有两封信!

       高湛无奈地看着这位帝王迫不及待地动手拆看信件,想劝几句又无从开口,只能苦笑着候着。

       只见萧景琰脸上表情变了又变,惊喜,期待,疑惑,紧张,唯独没有了以往看信时候的愉悦。

       高湛悄悄瞥了眼那张信条,只见上面写着不同于以往的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:“今晚戌时,林氏宗祠。”

       晚上萧景琰赴约的时候,差点没被吓一跳。

     “长苏?”

       只见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全身被胡乱地缠满了红绸带,正自己手忙脚乱地解着,发髻上还非常有创意地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。再走近些看,嗬,襟前还塞着一封信,拆开一看,同样是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:“一份薄礼,不成敬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话音未落,从一旁的角落中又露出半边身子,揣着手,不怀好意地笑着:“好了,礼送到了,走了啊。”

     “蔺少阁主?”

       萧景琰只来得及喊出两个名字,便傻傻愣愣地呆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   蔺晨对眼前已经傻眼的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:“哎你说那没良心的当初出的什么馊主意?什么时间商行?什么有生之年写好想对最亲爱的人说的话委托信鸽日后送信?还美名其曰帮琅琊阁拓展业务?哟嗬!当初才写多少啊?十封?八封?一个月都不到就帮那没良心的送完了。皇帝陛下,您后来收到的,全都是那没良心的相思成疾哟。”

       不一会儿,守在外头的侍卫们便亲眼瞧着这位皇帝陛下扛着个什么人出来,喜笑颜开。萧景琰将手头上揪着的信纸极其优雅地一扬,同时喊出铿锵有力的一字:“赏!”

       梅长苏被当朝陛下拦腰扛在肩头,头朝下地趴在萧景琰背上,双手紧紧抠着对方腰间的衣服,在周围人炽热探究的目光中抿紧了唇,埋着头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   侍卫们纷纷用自己的拳头堵住自己因惊讶而张大的嘴:现在进献美人的方法都这么创新了吗?以往不是直接在宴会上引荐的吗?现在都直接送到别人家宗祠来了?

       从随侍出宫到宫道上当晚值守的侍卫们都知道,陛下今天从民间扛回了一个美人,红绸绾青丝,要多香艳有多香艳。当然后半句是他们自己想象出来的。毕竟能受到两年中不近女色不苟言笑的陛下青睐,这得是多好多特别的姑娘啊?

       非长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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